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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38)(2 / 2)

  单北摇摇头,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。

  你怎么能这样。小北好不容易定下性来,你怎么说把先生辞了就给辞了,连我也不说一声。单千诺背地埋怨陈氏,能找一个管住小单的人不容易。以后可怎么办啊。

  单千诺叹了口气。

  陈氏只是目光幽怨地注视着窗前书案上的一株兰花,我只是不想失去儿子。

  我们老了。你不可能永远把他留在身边。而且,我们能再陪他多少年呢。

  单北的卧房。外屋的小厮已鼾声大作,单北犹自坐在几案前,愣怔地看着眼前的烛台。

  忽然眼前身影一闪,单北站了起来,惊呼:先生!

  梁惊尘不知怎么的,就出现在他的眼前。

  小北。先生的声音柔和,看着他的眼睛,却充满了千言万语。

  您不是回老家了吗?单北声音充满了喜悦,两步冲到先生的跟前。

  先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却轻声问:小北。你愿意跟我走吗?

  单北半仰着脸,只是愣怔地看着先生。

  我会带你到你任何想去的地方,满足你所有的愿意,并且和你一刻也不分离。先生说。

  不知怎么,相处不过才数日,单北的心就砰砰跳了起来。

  如果你愿意,现在我就带你走。先生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单北,让他深陷其中。

  先生上前一步,似乎只等一开口,就与他携手,远走高飞。

  先生......我父母在五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我。现在,两人都年近古稀。如果我走了,他们会活不下去的。

  单北说的时候,胸口的位置像是被利刃锥过般难受。

  却并不是因为父母的原因。

  一惯挺拔如树的先生,那一刻,整个背部忽然像是不堪重负一样,往下一沉。

  先生用力眨眨眼,像是灯花落进了他的眼睛里,亮得湿润。

  这是你的决定吗?

  嗯。单北觉得气息像是被人抽了,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。

  那好。先生说。

  先生,我以后还会再见到你吗?单北追问。

  会的。先生说。

  你记住要日常练习我教你的吐纳之法,会让你延年益寿的。先生走的时候,交待单北。

  七十年后。已是耄耋之年,垂垂老矣的单北躺在病床上,子孙围绕在他的床前,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,希望自己的父亲,爷爷能逃脱此劫。

  此时的单北异样的清晰。这一刻,很多事情在脑海里穿梭往返,最后却定格在了此情可待成追忆上。

  就在这时,一阵风突如其来,连床边的蜡烛,都跟着摇摆几下。

  一个人推门而入。

  单北横躺着,目光落在那人身上。

  七十年过去,那人丝毫没变。光阴一直停留在二十七岁。年轻俊美,挺直修拔。一双眼眸似梦里冬夜的星晨。

  先生......

  前世(三)

  先生走上前。周围的人自动分开,让出一条道。没有人知道这人是谁, 但老祖父的眼睛在落向那人身上后, 再也没有片刻离开。

  先生在床边坐了下来,握住单北放在床沿上那只干瘦枯瘪的手。

  先生。八十岁的单北用十六岁的声音, 轻轻地唤道。

  我来了。先生说。

  你还会走吗?

  我一直都在你身边。先生说。

  嗯。单北虚弱地反手握住梁惊尘的手, 合上眼睛。觉得自己可能是一直在等着他。

  .......

  四处兵慌马乱,战火连连。单北买了些日常用品, 躲过几发流弹。不过,他也听师父说过, 这战乱不出两年就会结束。

  他又要了几个包子, 忽然枪声大作,镇上的百姓立即关门闭户。单北躲到了一个草垛后面。不到一刻时辰, 小镇便恢复日常, 但路上多了些横七竖八的伤员。

  单北从草垛里出来,就要忙着离开,赶回山上。他下山已有些时间,怕师父会担心, 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脚裸。一个五、六岁的小孩儿, 倒在地上,身上都是血。看来是中了流弹。

  哥哥。小孩儿叫道。

  单北不过犹豫了片刻, 便蹲身下来, 伸出左手放在小孩儿身上。

  师父曾封印过一段时间左手的力量。但随着他的日渐长大, 师父又解了封印。

  师父对他说, 他已长大, 该有自己的判断与权衡。

  救治了小孩,单北离开小镇上山。大山起伏绵延,就是他腿脚快,回到山上也需要两个时辰。

  单北加快了步伐,几乎在山间跳越穿行。身边的树木哗哗地向身后倒行。

  翻过几座山,在群山环绕的山凹里,有几间破旧的建筑。道观前后,种着一些蔬菜。平时都是师父在看护。

  单北迈进去的时候,师父梁惊尘正在院子里给几株花草浇水。他身上是粗旧的布袍,但穿在他身上,依然飘逸绰约。

  师父!单北兴高彩烈地叫了一声。

  梁惊尘抬头,冲他微微地笑了笑。单北放下手提肩背的物什,扑了过去,在梁惊尘身上蹭蹭。梁惊尘便拥着他,含着他的嘴唇轻轻地吻着。

  单北是个孤儿。记事起,便跟着师父在这间道观里修行。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,两人的关系便越过了师徒这一线。

  不是说了,不要叫我师父。梁惊尘轻声说。

  惊尘。单北眉眼弯弯地笑。

  梁惊尘很早之前,便不再让他称自己师父,但他有时候还是改不过来口。

  单北自小记忆超群。两岁时的记忆依然鲜明。从自己有记忆起,师父的容颜从没有改变过。一直保持着二十多岁的样子。

  师父的修为已超出凡人所能理解的范畴。

  他两岁的时候是这样,现在他二十五了,梁惊尘依然是这样。

  师父,如果有一天我头发白了,牙齿掉完了,你还会不会喜欢我?单北曾经这样问过。

  我不可能不喜欢你。当时,师父这样回答。

  单北给梁惊尘展示自己山下所得。三斤大米,两斤面粉。两斤猪肉。

  这些绝大部分都是单北的口粮。师父一年大半时间都在辟谷。如果不是他坚持,师父大概根本不会吃什么东西。

  还有一些碎布。眼看着快要入冬,他想给自己与师父再添一件冬服。

  晚上,单北用地里的大白菜,囤积的粉条,新买的肉,架好火,用吊锅炖了猪肉粉丝。梁惊尘拿出了自制的果酒。

  单北把三个包子放在火边炕热,捡出一个递给梁惊尘。

  留给你吧。梁惊尘说。他只是喝酒。

  不行。你不吃,我也不吃。单北半撒娇,半使性子。

  山里避世安定,没有战火,却清贫。这三个包子,这个小小的火锅,对于单北来说就是无上的美食。他要和梁惊尘一起分享。

  梁惊尘接了过来。单北又给梁惊尘捡了几块肉到碗里。

  第三个包子,单北掰了一半,分给梁惊尘。

  这些东西于梁惊尘来说,吃在嘴里,都没有任何区别。但他接了过来。

  单北细细地享受味蕾带给他的愉悦,一边看着梁惊尘,给他讲下山的一些见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