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这声“嗯”可以算是非常有力的“嗯”了，然而这并不能让经纪人满意。

  “你不激动吗？！你不开心吗？！”余念馨嚷得差点破音，“新人能有这个成绩已经非常了不起了！！”

  “开心，激动！”

  相比起那隔着网络都能感受到唾沫四溅的激动劲儿的余念馨，李希幸的语气听起来的确是相当平静了。但这并不是因为她不激动，而是她就是这么个人儿，余念馨要是知道她第一次和谢默东见面时的情形，想必就会感到释然了。

  “我激动得一整晚没睡着呢。”李希幸用八风不动的语气叹了口气，“现在头还晕着。”

  余念馨愣了片刻，哈哈大笑！

  激动劲儿过去之后，她忽然又有许多感慨涌上心头。

  “真好啊……真的好。”余念馨感慨道，“这么多年了……终于又盼到这个时候了……真好。”

  “嗯？”李希幸听出了余念馨的怅然，安静地等她抒发情绪。

  余念馨没有立刻开口，她在平稳自己的情绪。

  片刻后。

  “你知道邱霄吧？他刚出道的时候也是我带的，几年前来着？我想想……哎哟，已经五年了啊，时间过得可真快！”余念馨停顿了片刻，叹气道，“他跟你一样，也是个很优秀的歌手，就是……没赶上好时候。早个十年八年的，或者晚个五年，就好了。”

  ——早个十年八年，能赶上唱片的黄金时代。晚个五年，就能赶上现在的数字时代。然而夹在中间，那就是整个乐坛最黑暗的盗版时代。

  “我记得那时候他的第一张专辑，发行三个月，我们拼命发通告吹他达成五万张销量……就这五万还是吹出来的呢！实际上才卖了三万多张，那已经是很好很好的成绩了……”余念馨长吁短叹，“现在呢？现在只要你够优秀，新人又怎么样？一晚上就是能卖它个五六万张，还不含水分！！”

  “我实话跟你说，你这张专辑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就给我听哭了。不是因为感人，就是特别触动我。打从邱霄以后我就没再带过新人，都五年了，不是没遇见过有才华的，就是……就是没办法……那年头有本事吃得起音乐这口饭的人太少太少了。”

  从余念馨叹出第一口气开始，李希幸就已经知道她的感慨从何而来。

  从十几年的盗版时代里幸存下来的音乐人真的太少太少了。歌手出张唱片，和唱片公司往往是利润一九分成。公司负担了制作、宣传和发行的成本，所以要拿大头。倘若是极为有名的歌手，或许能在多要上一两成的分成。然而撇去金字塔顶的那极个别人，其余歌手发唱片都是血亏到底，何来利润可言？就算是金字塔顶的那几位，靠那一二成的利润也吃不起饭，八九成的利润更是养不起唱片公司。

  那年代里，不光艺人无法立足，整个行业边边角角所有的人都难以生存！唱片公司粉丝倒闭，作曲人、编曲人、填词人甚至公司的前台小妹都纷纷转行……即使如今数字时代的来临一夜之间结束了盗版时代，即使李希幸有幸赶上了这个较好的时代，然而她对于盗版时代留下的摧残依旧是深有体会的。

  ——优秀的设备都是国外进口的，优秀的团队都是从国外请来的，先进的理念全是国外传来的！十几年的盗版时代里，中国音乐产业整个裹足不前，发展停滞。而能够经过那个黑暗时代的洗练并且至今还屹立不倒的，也就只有谢默东那样塔尖上的人物了。

  “所以现在遇见了你，我就想，我一定要把你带出来！”余念馨的语气再度激昂起来，“熬了这么多年，终于盼到今天了，天时地利人和算是统统赶上了。咱一定要争出这口气来！”

  李希幸不是个爱画大饼的人，也不是个爱赌咒发誓的人。她更喜欢踏踏实实地去做事。

  她笑着应了一声：“好！”

  朱筱桐虽然凌晨才睡下去，然而也是一大清早就醒了。一醒就立刻上网看新专辑的成绩。

  一晚上过去，十首歌都已经收到了数百乐评，《翅膀》和《星星》更是早已收获999+乐评。她再到各大门户网上上一搜，李希幸的新专辑简直好评如潮哇！

  不用说，困意全无，又是斗志满满的一天。

  《翅膀》发行二十四小时，李希幸的首张专辑销量突破十万大关！

  晚上，朱筱桐收到了李希幸发来的短信。

  “桐桐，我和章前辈商量了一下，章前辈说，你可以把你写的那首《我们的梦》的歌词发到微博上，然后@我，说这是你送我的礼物。”李希幸说。

  朱筱桐拿起手机，刚看完第一条短信，李希幸的第二条消息又迅速进来了。

  李希幸：“哦对了，用你的作者号发，不要弄错了！”

  朱筱桐微微一愣，笑了。她已经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天没有挪过窝了，原本腰背有些酸痛，可李希幸的这两条消息，让她心里暖暖的，连那些不适感都全部消失了。

  她想了想，似乎有挺多想说的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，于是就回复了“谢谢”两个字。

  “你还要跟我说谢？”李希幸的消息秒回过来，“见外。”

  朱筱桐不禁一哂。

  “谁要谢你了？自作多情。”她回道，“这句‘谢谢’是让你帮我转达给章天后的！”

  李希幸：“……”

  李希幸：“哦。”

  李希幸坐在窗台上，一手抱着吉他，一手拿着手机。她把吉他放到边上，伸了个懒腰，再拿起手机的时候，发现朱筱桐发来了几个『抱大腿』的表情。

  搞笑的表情包让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。

  她捏着手机，双手打字。

  “早就谢过章前辈啦。”她回道，“连你和我的份一起，都谢过了。”

  朱筱桐看来李希幸的消息，嘿嘿一笑。她没有急着去发微博，而是跟李希幸闲聊了起来。

  “你的新专辑真的非常棒。”朱筱桐问，“首发之后第一天，感觉怎么样？”

  李希幸：“一晚没睡，好像踩在云端上，飘飘忽忽的。”

  朱筱桐：“啊？难道不会觉得终于脚踏实地了吗？你终于是个真正的歌手了哎，有作品的歌手！”

  李希幸：“嗯，都有。”

  朱筱桐问道：“都有？”

  倘若能同时兼具不真实感与踏实感，这种矛盾的感觉着实很适合……

  朱筱桐：“那你现在不会很有创作的灵感和激情吗？”